爹这个字在咱们家是个忌讳,我小时候不知道,看见学堂里有同学的爹爹亲自来接,心中羡慕,回家嚷着要爹爹。但是娘的神情立刻变得哀伤无比,顺手抽出了手边的竹篦,没头没脑地便向我的身上抽过来。无论我如何哭泣求饶,她都没有停手,最后还是邻居听到了我震天的哭声,这才闯进门拉了娘到一边,让我不至于活活疼死。
事实证明,挨打是极具威慑力的,以后再想起爹爹时,我只会感觉到那种竹篦抽到身上时如影随形的疼痛,无论怎样也缓解不了的尖锐的疼痛,便不敢也不想再提。
十岁那年,我上私塾已经三年了,在学堂里算是个脑瓜极灵光的孩子。某日作文得了先生夸奖,心中美得不得命,将那薄薄的纸片细细折叠好了收入书袋中,准备带回家给娘看。
凌雪娘,今儿凌雪被先生夸了,说是文章写得好,以后是当状元的料儿。跟着我一同回家来的玩伴茗箜这般跟娘亲说。我心头雀跃,颇有点儿热血沸腾的感觉。
娘亲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好,微皱了眉头:雪儿,把文章给娘看看。
我乖乖地递出那张薄薄的纸,忐忑地等她的反应。她几年中越发粗糙的双手接过纸片,低头看了片刻,突然眉眼一冷,双手一错,将我精心写就、难得得了夸奖的文章撕成了两半,又撕成了四半儿撕到再也撕不动。
我和茗箜都看呆了,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撕,直到她将碎片扔到了地上。
心中一阵委屈,眼泪刷刷地留下来:娘!娘为什么撕我的文章?!呜呜她却转身离开了,茗箜无措地看着我,想安慰我,却不知所措。